接連數日，阿九一大清早起身便能瞧見宇文離立在她的庭院之中，或要她帶著巡視山河鎮，或要與她品茶論道，或要聽她講解民生民情，這些原本皆是縣令大人之事，可饒是她用盡硬言冷語，皆趕他不走。

堂堂天子，頂著王爺身份出巡，阿九不過一介女流，又哪裏敢出言無狀，只得私下令織蕓去求助於張景灝。

張景灝在院外請奏，宇文離頗具深意的看了她一眼，仿佛一切洞若觀火，隨即跟著起身離開。

阿九剛松了口氣，欲回房清靜一陣，雙雙又急跑進來通稟：“公主來了！”

那任性嬌貴的公主，前幾日便派人來叫阿九前去覲見，阿九被宇文離纏著抽不得空，這下她可是踩著空隙來的？

宇文瑤浩浩蕩蕩一行，身後跟著四名宮娥四名宮人，那教養嬤嬤自然也隨侍一旁，隨時提醒著旁人公主的威儀和面見公主的禮數。

阿九福了記身：“民婦聶如初見過公主！”

一旁織蕓踩著碎步上糕點、上茶，退開之際，卻被宇文瑤不知故意還是無意的踩著了裙擺，一時間足下一滑，牽動了手中的托盤，眼看著就要碰觸到宇文瑤身上，阿九迅速上前扶住了織蕓，幸免於難。

“大膽奴婢，公主跟前失儀，拖下去打二十大板！”教養嬤嬤厲聲喝斥。

阿九微微一笑：“嬤嬤息怒，民婦府上立有規矩，絕不為小事苛責下人，否則會授人以柄，還請嬤嬤看在公主的面上，饒過織蕓這一回！”

“公主的顏面也是你能用的？”教養嬤嬤冷厲出聲。

阿九不卑不亢：“公主今日紆尊降貴前來，必定有事求於民婦，若是尚未開口便將民婦的婢女給打了，民婦怕便無暇招待公主了！”

“大膽！”宇文瑤氣得拍了記石桌。

石桌冷硬，一時間令她疼痛不已。

阿九徑直吩咐織蕓：“下去去夥房吱會一聲，午膳多備些野味吃食，莫要怠慢了公主及嬤嬤等人！”

“是！”織蕓退下。

“雙兒帶嬤嬤及諸位宮娥宮人下去喝茶稍歇！這兒無需侍候。”阿九打發眾人離開。

“是！”

教養嬤嬤氣結：“你膽敢在公主跟前發號施令！”

“此地乃是楊府，如初才是主！”阿九沖教養嬤嬤冷瞥一記，“嬤嬤若是願意守著，杵在此地也是無妨！只是烈日當頭，待會兒可莫要中了暑氣才好。”

“公主不如移步如初房內相談如何？”

宇文瑤瞧了一旁的嬤嬤一眼，一時間竟也被阿九的氣勢震得不好發作，只得起身跟著她進了閨房之中。

“公主有話請講！”阿九親自為宇文瑤倒了杯茶水。

宇文瑤輕咳一聲，原本一路氣勢洶洶過來，腹中話已成句，此刻被她這番連消帶打，原本的氣勢都蕩然無存，只得重新擬句：“你近幾日可是一直同九王叔在一處？”

“王爺昭見，莫敢不從？”阿九回答。

“那你……當真是景灝哥哥未過門的妻子？”宇文瑤又問。

阿九遲疑了片刻，答得模棱兩可：“大人對如初恩重如山！”

“你那日大廳廣眾之下被九王叔這般親密的抱出去，竟還敢以景灝哥哥的未婚妻自居，你簡直、簡直不知羞恥！”宇文瑤見她並未反駁，急得口不擇言，“九王叔瞧得上你，是你莫大榮幸，你便該千恩萬謝才是！趁著你與景灝哥哥尚未成婚，本公主也不再責怪於你，你立即去退了這婚事，再讓九王叔將月兒姐姐給放了，你二人一同侍候九王叔吧！”

二人一同侍候！

阿九自認一慣心平氣和，宇文瑤此話一出卻險些爆怒。

“公主厚愛，如初怕是無福消受！九王爺若當真生性風流，身旁當也不差如初一人，如初身份卑微，實在不敢高攀！”

宇文瑤一直長於深宮之中，周圍宮人嬤嬤，乃至後妃嬪妃們，個個見著她不是連哄帶應的，對她說的每個字都唯唯諾諾，生怕惹惱了她。

聶如初卻竟敢這般冷硬，一而再的忤逆她的意思不說，如今還要拂她面子。

當真不將她這公主放在眼底。

可恨的是，她心目中最最敬仰的兩名男子，對她處處相護，這樣的區區民女，她堂堂公主竟一絲一毫也動不得，簡直豈有此理！

“聶如初你等著，我定會讓景灝哥哥休了你！”

宇文瑤發完狠話，起身便要離去。

阿九雖也覺得話不投機，卻總不能讓堂堂公主獨自離去，立即起身跟上，速速讓下人去傳了公主隨行前來接駕。

……

宇文離一行原本只是巡視幾日，眼下卻半分離去的意思也無，甚至頗有一番長居的打算，行宮中不時添置物什，時不時請阿九過去參詳，請楊永升手下的手藝班隊前去做工。

織布坊、茶園更是生意不斷。

宇文離總是想盡一切借口讓阿九前去行宮，阿九也總耗盡一切避開與他接觸。

二人成了貓與鼠一般，阿九前腳剛到一處，宇文離後腳便會跟上，阿九聽著風聲，迅速逃也似的離開，生怕糾纏不斷，授人以柄。

一連數日，阿九躲得苦不堪言，市井之中流言紛紛，皆說她聶如初克沒了離，拒絕了張大人，原是一心想著攀更高的高枝，如今已與九王爺親密如廝，雖未有夫妻之名，卻早有了夫妻之實。

原本癡心守候，等候了阿離歸來的貞節形象，瞬間一落千丈。

有說她水性楊花，腳踏數條船的。也有為她打抱不平，伸冤喊屈的，更有一部分人分為了兩派，一派支持她與張大人在一處，留在山河鎮繼續為民謀富利，另一派則支持她與九王爺在一處，讓山河鎮出個王妃，鄉民共榮。

阿九卻只覺得心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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